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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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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一輛深綠色巨大軍用轎車正彎彎曲曲的盤山山道上繞圈。

伊奢開車,蓁寧坐在副駕駛,後座還跟著兩個荷槍實彈的士兵,此刻他們剛剛經歷又一番雪地裏長途跋涉,回到公路旁,從另外一條山路,轉道繞回泛鹿莊園。

在經過一個山道彎口時,伊奢遠遠地看了一眼,忽然咦了一聲。

蓁寧不解地看了他一眼。

伊奢目光眺望著黑漆漆的山脈中的遙遠一點,低聲說了一句:“殿下的車。”

蓁寧順著他的目光仔細看過去,這才註意到山脈對岸的泛鹿莊園的後山道,連成一線的數個微微亮點,應該是一整排車燈,正以飛快的速度沖下山去,一眨眼,消失不見了。

蓁寧聲音有點發抖:“怎麽了?”

伊奢安撫道:“也許臨時有急事。”

一路顛簸了近兩個小時,回到泛鹿時,天邊已經露出薄薄的晨曦,整幢莊園一片寂靜,伊奢將她送進了大廳便止步,值夜的傭人上前來服侍,蓁寧原本回來迎接她的會是一場狂風驟雨,卻沒想到一切有條不紊安靜如昔,連傭人的臉色都寧靜的,仿佛她只是到後山的霧中散了一場步。

蓁寧累得雙腿都幾乎都軟倒,顧不得他想,潦草梳洗一番便撲床睡了過去。

一覺睡得太沈,蓁寧睜開眼,看到的是熟悉的房間,綢緞的被褥柔軟舒適,窗臺上的一個水晶花瓶,插著一大束潔白的百合。

這麽寒冷的天,還有盛開的鮮花。

蓁寧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次日的下午。

一個護士坐在她的身邊,臉上露出職業的溫柔微笑:“束小姐。”

護士小姐給給她的傷口換了藥,蓁寧由於在雪地裏走得太久,鞋子裏滲進雪水,有些許輕微的凍傷。

蓁寧動了動雙腿,肌肉酸痛無比,疼得她齜牙咧嘴差點沒叫出聲來。

到了晚上,有女侍將晚餐送上來。

蓁寧吃過晚飯之後,下床溜達,發現整座大屋都靜悄悄的。

除了傭人輕輕走動的腳步聲,不見一個人。

蓁寧走下樓梯,客廳裏立刻站起兩個男人,神色恭敬卻帶了一絲緊張:“束小姐?”

看來禁錮她的警備一夜之間提高到了最高等級,蓁寧摸摸鼻子,走回了房間。

模模糊糊又睡了一天,第二天,仍然不見一人。

第三天仍然如此。

自她醒來之後,泛鹿莊園仿佛失去了生氣似的,泛鹿莊園的大主子消失無蹤,蓁寧連司三都沒有見過。

傍晚在花園餐廳,蓁寧忍不住問了一句:“杜柏欽在哪裏?”

傭人正低頭將一盅濃湯端上,白色骨瓷燙一圈淡淡金邊裏冒著熱氣,聞言搖搖頭:“抱歉,束小姐,我不知道。”

蓁寧噢了一聲,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默默地鋪餐巾。

蓁寧當天在夜裏就接到了司三的電話,一貫的溫和語氣:“束小姐,殿下在醫院。”

蓁寧正在樓上書房工作,聽到這個消息心裏一個驚跳,手中的鉛筆在再生紙上劃出一道深深灰色痕跡:“他病了?”

司三如實答:“那晚氣溫太低天氣太凍,他身體一時受不住。”

蓁寧的手指將電話捏得緊緊的:“現在怎麽樣?”

這一次司三卻斟酌了一下才答:“現在沒事了。”

蓁寧追問:“那可以出院了是嗎?”

司三說:“還要繼續觀察幾天。”

蓁寧叫了一聲:“那就是還沒有好,他到底怎麽了?”

司三禮貌性地低咳了一聲,叫了一聲:“束小姐。”

蓁寧這才意識到自己語氣急促得不像樣,她深深吸了口氣,控制住了自己微微發顫的嗓音:“好的,謝謝你,我知道了。”

陸軍總醫院。

從行政樓的辦公室到住院部的這一段路,何美南走得非常的熟悉,以往他一個禮拜大約會定期巡查兩到三次,一路上查看各個科室的接診情況,然後在三樓的電梯停下來右轉去手術室,而這一個禮拜,通往頂樓的戒備森嚴的病房,卻成了他固定要走的路線,走廊沿路不斷有查房的醫生和護士站定,同他打招呼:“何院長。”

三十一歲的何院長相貌俊美,一件合身的白袍下露出燙得筆挺的軍裝領子,整潔幹凈的棕色系帶皮鞋,如玉般冷淡的一張臉龐,是整個陸軍總院移動著的一個閃閃發光的聚焦點。

年輕的小護士們在他身後然後臉色發紅一臉興奮地竊竊私語。

何美南步出頂樓的電梯,寂靜的樓梯空無一人,走廊間是熟悉的淡淡消毒水的味道,迎面走來的是正要去查房的呼吸科主任,何美南對著他點了點頭,將他手上的病歷接了過來翻看。

呼吸內科主任那泓是年紀五旬的男子,戴一副細框眼睛,有些地中海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白袍下的領帶打得一絲不茍,頗有幾分儒雅風度,此刻他跟在何美南身後:“白細胞數降下來了,肺部感染略有好轉。”

何美南在醫院是出了名的冷面郎君,他面無表情地說:“國防部要求他周四回去工作,你看著辦。”

醫院裏老一輩的都是看著何美南長大的,對他也一直包容愛護,那主任和和氣氣地笑著:“小何,你也是搞醫學的,醫學是講究科學的,你說有沒有可能?”

何美南翻著病歷皺皺眉頭:“PaO245mmHg?”

那泓說:“今早查房的結果,已經安排下午再做一個MRI,再檢查一下充血情況。”

說話間已經到了病房的門前,那泓推開門,裏邊是一個豪華寬大的客廳,一個美艷的女子正坐在沙發上,看到他們走進,站了起來。

何美南頓覺頭痛無比。

將茉雅禮貌地笑了笑:“何院長,那主任。”

何美南點點頭說:“將小姐,午安。”

將茉雅征詢他的意見:“我剛剛才到,聽護士說他今早醒了,我今天可以不可以進去看看他?”

何美南指了指那泓:“問那主任,我不是主治。”

何美南隨即推開門一擡腳走進了裏面的房間。

那泓跟在他後面,嚇得頭發都白了幾根,他謹慎地答:“將小姐,待我們檢查一下他的情況,請稍等。”

那泓隨即跟著推門進去,何美南正在換消毒衣,玻璃窗戶裏邊是一個寬敞的病房,巨大的落地玻璃窗的窗簾被拉上了,燈光溫柔地照亮了房間。

護士正立在床前檢查點滴,何美南走到房間裏查看著儀器的數據。

那泓低聲說:“血氧指數還是不太好。”

何美南看了一眼病床:“他今早還和幾個爪牙了一個小時的開會,開完就直接暈了過去,沒再來一次呼衰都不錯了,能好到哪裏去?”

床上躺著的人閉著眼,臉色蒼白如紙,微微蹙緊的眉頭漆黑,衣服微微敞開,胸口連著一旁的幾臺儀器,口中插了一根白色的管子,隨著胸膛低微的起伏,有白白的霧氣。

杜柏欽並沒有睡著,呼吸淺速急促,偶爾有低低一陣咳嗽,引起胸痛,他會皺緊眉頭,一聲不吭地忍著。

何美南站在他旁邊說:“再來一次,直接經喉上呼吸機。”

杜柏欽說不出話,睜開眼淡淡地瞄了他一眼。

何美南被他那一眼氣到了,不懷好意地笑著說:“門外有位美嬌娘等了許久,我實在於心不忍,等下開放給她探視?”

杜柏欽轉過頭瞪了他一眼。

儀器上的紅紅綠綠的線條突然起伏,病人開始急促地喘息起來。

那泓急得大冷天的腦門直冒汗:“還胡鬧!”

何美南這下滿意了,吩咐護士給他擦拭額上的虛汗:“給他靜滴加特布他林0.2,讓他睡一下。”

何美南走出病房,杜家的傭人給他斟咖啡,何美南接過杯子:“將小姐,醫院今天探視時間已經結束了。”

將茉雅楚楚可憐的一張臉:“何院長,我想進去看看他。”

何美南笑得很親切:“他需要靜養,明天我安排你進去。”

將茉雅在玻璃窗外看了一會兒,終於還是走了。

杜柏欽在藥物的作用之下睡了一個下午,傍晚時分醒了過來。

司三敲門進來:“束小姐知道了。”

杜柏欽醒來後,一直守在外面的秘書室處長送進了幾分緊急文件,他處理完公務有些頭暈眼花,也沒有力氣做出別的反應,只點了點頭。

司三小心地請示道:“要不要安排她來看看您?”

杜柏欽蒼白著臉,沈默了好一會,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何院長最近的心情很不好。

昨晚一起連環車禍車禍造成幾個嚴重覆合創傷的病人半夜送到急診外科,他被連夜從家裏叫回醫院,兩個外科主任領著弟子全部上臺,三臺手術同時展開,血庫裏的血都被調光了,連安撫家屬的護士人手都沒有,一群不明真相的群眾在一樓的醫院大廳吵吵嚷嚷,好不容易終於捱到今早,危重病人手術結束送進ICU,家屬忙著哭哭啼啼進去辦住院手續,吵鬧聲才終於慢慢消停了。

何美南回辦公室簽了幾分秘書加急的文件,擡腕看看表,已經近中午十二點,他已經兩天晚上沒睡過了。

他走出辦公室,看到秘書買的早餐還擱在桌上,一杯咖啡早沒了熱氣。

何院長端著咖啡和三明治,慢慢地走過住院部大樓。

頂層的三間貴賓病房依然一貫的靜謐,跟外面的生死輪回的接診臺相比,仿佛另外一個世界。

但病痛和疾病是公平的,哪怕擁有一座財富礦山,生命也只能依賴於心率的一道不斷跳躍的曲線。

何美南熟門熟路地推開了病房的門。

杜柏欽已經撤下了氣管插管,護士剛剛幫他做完霧化吸入,他倚在床頭,偶爾低低地咳嗽。

何院長端著咖啡,翹著腿坐在病床對面的沙發上:“今天好點了?”

杜柏欽看了他一眼:“沒睡好?”

何美南正欲大倒苦水,卻先皺眉,按了按胃部。

杜柏欽看了他一眼,微微提高了聲音:“司三,咳咳……”

話沒說完,卻先輕咳起來。

杜柏欽勉強壓制住了咳嗽,他插了幾天的管,嗓音異常沙啞:“讓人給何院長熱碗粥。”

這是一個豪華的病房套間,配有奢豪的客廳,廚房,單人陪護間,還有一個病人專用的洗手間。

何美南從善如流,將咖啡遞給給司三帶走:“我一會出去吃。”

語罷他站了起來,走到病床前,摘下的聽診器。

杜柏欽穿了醫院的白色藍底條紋的住院服,病了一場下來人都清瘦了一圈,額前的黑發長了一些落下來,襯得一向的英俊五官,顯得格外的蒼白幹凈。

他病中沒有什麽力氣,說一句話都咳喘得難受,大多數時候都安靜地躺著,這麽一個山明水靜的年輕人,和他平日裏冷鋒暗藏的軍機忠臣的形象,倒是判若兩人。

何美南將聽診器塞進他的胸前,仔細聽了一會兒,才收起來說:“怎麽不見羅特來了,有個病例想請他看一下。”

杜柏欽說:“他前天回意大利了。”

何美南說:“怪不得,他跑得倒是快,你住院,羅特有事,你莊園裏的家庭醫生都亂了套了,電話直接打到我行政辦公室。”

杜柏欽心覺不對:“怎麽回事?”

何美南抱怨著說:“折騰了我這幾天累得夠慘,我連夜把急診科主任從床上挖起來,你到底是要欠我多少人情啊——”

杜柏欽手撐在床上坐直了身體:“誰?”

何美南說:“唉,你別激動,聽說是羅特給你姑娘靜推了10ml安定,她這幾天吃不下睡不著的,低血壓引起了頭暈胸悶嘔吐和輕微的肌肉痙攣。”

杜柏欽坐了起來,沈著臉朝外喚:“司三!”

司三這時站在門外,只好硬著頭皮作答:“束小姐想要走出庭院,侍衛們阻攔了一下,然後束小姐合理性地使用了一下她手上那支格洛克,打碎了爵爺的那輛古董車的三塊玻璃。”

杜柏欽提了口氣,胸前卻是一陣刺痛,他臉色驟然變得蒼白,掩著嘴劇烈地咳嗽起來。

司三慌忙走進來給他遞上一方深藍格子手帕。

何美南扶住他半躺下來。

杜柏欽用手帕捂住唇角:“咳咳,我要出院。”

何美南說:“不行。”

杜柏欽咬著牙道:“我出去一下再回來。”

何美南繼續答:“不行。”

杜柏欽氣得不再理會他:“我召律師來自己簽字出。”

何美南拉開抽屜撕開藥水,氣呼呼地答:“盡管出!看你走不走得出醫院大門!”

杜柏欽一聲一聲咳嗽得愈發難受,人都有些無力支撐身體。

儀器開始嘯叫起來。

何美南氣得跳腳:“啊啊啊,你有完沒完啊——”

何美南扯過墻上的電話:“請那主任到5019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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